赵玉红|水蓝色纱裙

发布时间:2024-10-13 01:09  浏览量:3

水蓝色纱裙

赵玉红

女人爱服装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虽然比起对文字的追求,服装是无法排名的,但是我也有过对于服装的追求和梦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爱上了水蓝色。当时在那个年代,我无法表达它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色彩,更无法选择自己的服装,但拥有一条水蓝色的纱裙是我小时候就有的梦想。那个梦想一直伴随我走过童年,走过青春,为人妇,为人母,直到自己有能力拥有一条水色纱裙的时候,不论是身份,还是年龄都已经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而鉴于对它的钟爱,我还是自私地把它买来穿在女儿身上。

女儿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如我所愿,亭亭玉立,白皙的皮肤,瘦瘦弱弱的,让人甚是怜爱。我倾其所有地爱她最基本的方式就是,自私地把自己所有的梦想都强加在她身上。

我的水色纱裙,我的诚恳求学,我的大学梦,我的青春,我的贤妻良母形象,无形中全部都在女儿身上出现,当然还有那种过度节俭,不修边幅的形象。女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女儿还是做了一件让我没有想到,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

她说,“妈妈,我这一生就是为你圆梦而来的。”她很平静,似是辛福,又像是无奈,“既然是圆梦,那我就索性把梦给你全部圆了吧。”

第二天她失踪了,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是知道她的失踪,事实是为我圆梦,更是为了自己圆梦。

是的,那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的勇气。

她为了爱情而离家出走,事实上是众叛亲离,可在她心里貌似合情合理,更合我的心意。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一刻我很后悔反对她,在失去她的消息的那一瞬间,我恨不得马上找到她,给她举办世界上最幸福的婚礼。那一刻我才明白,比起失去女儿,什么都不重要。

是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梦想,我有,女儿也有。

我没有过多的埋怨,更多的却是佩服,佩服她的勇气,佩服她对爱情的追求,不禁暗自伤神,如果当初我有女儿一样的勇气,就不会有今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在我们那个年代,比起水色纱裙,比起对于读书的渴望,比起父母的欢颜,爱情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对于我来说,也许对于文字的坚持,都来自于失去的所有。

是的,我可以失去所有,却不能失去对文字的追求,哪怕我变成了一个村姑,哪怕我为生计忙得焦头烂额,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即便是没有纸和笔,我也会对满天星斗感慨万千。

我将那份心情深藏在内心深处,无人知晓,我还是没办法面对别人的耻笑。在生计面前,尤其是身为人母的我,在面临着一双儿女的生计问题面前,字,真的不能当饭吃,这是当时铁打的定律。也是幼小的时候,母亲赐予我的金玉良言吧。

其实我是丢弃过这个梦想的,就在我初为人母的时候。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我们的生存之本上,投入到我家的十几亩地,和那不大不小的院落里。我经常做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梦,梦想着怎么能让十亩地有十二亩,或者是更多的收入。梦想着能让我家后院里热闹起来,毕竟我家后院只有一头小毛驴,我时常看见它白天落寞的眼神,和夜幕降临之后的那种惊恐,我时常惶惶不安,可又将我的不安无法诉说,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鬼话。

“还没睡醒吧?”

“是不是发烧了?”

“阿弥陀佛,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给儿子娶回来这么个人精?”婆婆听到我的想法吓得不轻。

我想实现我的梦想,可是没有实质性的权利,我在生存线上奔波,挣扎。

苍天有眼,那年初春我家老母鸡,咯哒咯哒地从柴火垛里带着六只鸡仔,无限荣耀地招摇过市。

我很珍惜它们,像爱护自己的孩子那样爱护它们。没有吃食,我从田间地头,挑选那些救过我们的命的那种带有乳汁的杂草,拿回来洗干净,拌在麸皮里喂它们,看着它们呆头呆脑的样子,婆婆的脸不再拉长,尤其是我那一双宝贝,稀罕得不行。

它们像我庄稼地里的粮食,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和我的呵护慢慢长大。

那段快乐的时光,即便是现在,两鬓斑白的我想起来都会笑,那只笨鸡,我那亭亭玉立的女儿和呆头呆脑的儿子,还有面慈心善的婆婆,那些纯与真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无法被岁月的年轮抹去。

其实我是个比较贪心的人,在那清贫的年代,虽然文字不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虽然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土地,但是我还是舍不得放弃文字,可最终对于它的热爱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成就。

时光总是在匆忙的奔波中流逝,我的身体零件也在一个个忙碌的日子中严重受损。

其实在这浮世我也是个多情的人,但我从不移情别恋,至少我对文字没有,对土地没有。可是最终我还是放弃了土地,我是爱着土地的,并且深爱着,但我还是抛弃了它。

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息息相关的,对于土地的遗弃,让我深深地自责了好长时间。但它最终治愈了我年少时候的一段情伤,这是事实。

多少年来我沉溺在那段感情里无法出逃,尤其是当女儿离家出走后,我更是沦陷于深深的自责中。

多少个漆黑的夜晚,我看着月亮,枕着忧伤和眼泪,咒骂着自己的懦弱。我没有抱怨女儿为了爱情背叛了亲情,反而在内心深处多出对女儿的一份佩服,佩服她为爱出逃,佩服她对爱情的忠贞不渝。为了爱情她放弃的不只是亲情,还有在父母眼里的铁饭碗,和好多条件优越的追求者。

“过日子就图个开心,如果让我像你一样过着为了取悦于别人,而放弃自己内心的生活过一辈子,我做不到。”女儿不止一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这也是我当初想说的话,可是面对父母,面对当时的生存环境,我还是无法遵从自己的内心。只要我的出嫁能给这个家,能给父母带来欢乐就行,我无所谓的。这就是我与女儿的不同之处。

“水色纱裙可以穿在身上,不就一条裙子吗?大学可以去读,不就四年时光吗?专业可以按照妈妈的分析锁定,不就是为了生存吗?可是和我相伴一生的人就由不得你来决定了,毕竟出嫁的人又不是你。”女儿平时不怎么爱说话,此刻却振振有词,让我哑口无言,刮目相看。

这个柔柔弱弱的丫头,别看她平时离不开你,整天把妈妈挂在嘴边,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情,真的是要么不惊,要么一鸣惊人。

岁月在孩子们的成长中流逝,恍然间,我已两鬓斑白,额头是岁月雕刻的痕迹,怀里是女儿生命的延续。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让我飞升上仙,喜悦之余更多的是感慨。

我的青春,我的年少,我的文字梦铸就了现在的我。虽满是遗憾,但在这浮世里,不是每个人都能遵从自己内心生存的。

我这一生丢失的太多,幼时的求学梦,少时的水蓝色纱裙,到后来的出嫁,每每想起满是心酸,皆是遗憾,但正是这一个个遗憾和心酸铸就了现在的我。

时光终究不会辜负每一个赶路的人,其实我是幸运的,虽命运多舛,但每次即便是翻山越岭都会到达自己所追求的那种境界。

如今虽年华已逝,两鬓斑白,但我与时光终究是两不相负。

年少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路的颠沛流离能够换来此刻的安宁。

感恩时光不弃,感恩岁月所有的恩赐,正是一路的荆棘,才让我有了切身体会,才有了对生活,对所有的尘埃有了更深的体会,更值得庆幸的是我对文字的坚持。

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当遇到逆境的时候,当遇到让人无法接受而不得不接受的事情的时候,我仿佛失去了所有,内心被恐惧和无助占据,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种对抗和自弃的念头,还好我有字,虽不成文。

很是感谢字对我长久的陪伴,它像炎炎夏日的一股甘泉,又像冬日暖阳,总是能压住我心底的火。

如果说生活中的所有荆棘是一个恶魔,那文字就是我心底的一尊佛,它能压住我心底所有邪恶的火,让我在社会这所大学里,自修其心,度尘埃,度往事今生,最终化作一捧黄土入了尘埃。

(作者简介:赵玉红,笔名露渊,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自幼酷爱文学,本地作协会员,现有百余篇作品在报刊杂志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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