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春天—奶奶包的荠菜饺子

我的老家在安徽宁国一个与浙江临安交界的小镇，每年的春天总是特别的想念童年时奶奶包的荠菜水饺。

春日的天目山麓，风还裹着料峭的寒意，崖畔的核桃枝上挂着霜花，但向阳的坡地已悄悄泛起绿意。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早春，奶奶的棉布围裙上沾着草屑，她总说：“三月三，荠菜当灵丹。”于是每个周末，我跟着她挎上竹篮，踩着残雪未消的山道，去寻那藏在枯草间的“春姑娘绿头绳”——荠菜。

野生荠菜

奶奶的枣木拐杖轻轻拨开枯草，锯齿状的荠菜叶便贴着石缝探出头来，根茎泛着紫红，像羞怯的少女。她教我“挖菜要带三分土”，说是留给山神的念想。冻僵的小手握着豁口的铁铲，沿着荠菜根部画圆，一撬一抖，带着湿泥的野菜便滚进掌心。崖顶的斑鸠咕哝着，日头爬上老松树梢时，竹篮里已铺满“翡翠星星”。奶奶从对襟袄里掏出烤土豆，掰开时腾起的白雾裹着焦香，金黄的芯子落在我手心，远处生产队的哨声惊飞山雀，她却笑眯眯地说：“慢些吃，坡上的荠菜还多着呢。”

徬晚灶屋里，石磨吱呀转动，新麦混着玉米碴淌成浅黄的瀑布。奶奶佝偻着背择菜，苍老的手指抖落根须间的土粒，荠菜在白瓷盆里堆成青山。暮色漫过窗棂时，柴火在灶膛噼啪炸响，面团在她掌心搓成长蛇，揪出的剂子滚到柴堆里，惹得烧火的四叔直笑。她拌馅时滴两滴菜籽油，粗瓷碗里荠菜的清香混着盐粒，教我捏出“十八道褶”——“山神爷数的清哩！” 我总贪心堆满馅，面皮一捏便挤出碧绿的汁，她却说：“咧嘴笑的饺子，是给灶王爷的贡品。”

吃饺子：舌尖上的春天与永恒的爱

昏黄白炽灯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土墙上，饺子在沸水里沉浮如白鹅。青花海碗端上炕桌时，月光正漫过门槛。邻居家的孩子来串门，奶奶把浮着油花的汤分给他们，每人碗里只十只饺子，咬破面皮的瞬间，山野的清气混着麦香在齿间迸开，烫得我眼泪打转也不肯松口。奶奶总悄悄将碗里的饺子拨给旁人，皱纹里漾着月光：“赶明儿还去南山坡挖，管够！”

我的奶奶

而今超市的速冻荠菜饺印着“山野美味”，却再寻不到柴灰里蹦出的火星、石磨上沾着睫毛的面粉。偶尔自己也去挖些野荠菜学着奶奶的样子包起一个个的荠菜饺子，荠菜还是小时候的荠菜却总也吃不出童年的那个味。去年深冬，我在异乡高烧时，恍惚又见奶奶就着月光补棉袄，案板上泊着一弯弯“月亮船”般的生饺子，白发沾着面粉，像落了满头雪。原来，那带着三分泥土的荠菜、印着十八道褶的饺子，早将春山的晨露、灶火的温度，和奶奶佝偻成问号的背影，永远封存在记忆的琥珀里。

如今我也学会了包荠菜饺子可是奶奶却早已不在

荠菜岁岁生，椿萱年年老。每当春风又绿江南岸，我总想起奶奶的话：“荠菜饺子啊，包的不是馅，是咱山里人的盼头。”这盼头里，有土地对种子的承诺，有长辈对儿孙的牵挂，更有岁月无法冲淡的，那口齿留香的亲情之味！#春日领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