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橄榄树

八大关的梧桐叶筛碎了月光。我总在琴屿路拐角的咖啡馆遇见他，玻璃橱窗映着海军蓝围裙的倒影，像风里舒展的橄榄枝。老城区的石板路记得他晨起采买时沾着露水的足音，劈柴院的海腥气裹挟着刚捕捞的蛎虾，在铁锅里翻出银白的浪花。

暮色四合时他会在露台摆两盏茶。白瓷杯沿浮着崂山云雾，我们看对岸的邮轮把晚霞裁成绸缎，看海鸥衔着最后一片金箔掠过栈桥。潮声漫过脚踝的夜晚，他教我辨认北斗七星在太平山的轨迹，说那是诸神遗落在啤酒花里的碎钻。

阁楼藏着泛黄的《青岛文艺》合订本，油墨香混着海盐气息在木纹里生长。他给每位客人手写书签，瘦金体在红叶李的阴影下舒展成诗。偶尔有流浪歌手抱着吉他路过，他便打开雕花木窗，让布鲁斯音符顺着啤酒沫流淌。

我总疑心那株白色橄榄树是他用月光浇灌的。当教堂钟声惊起白鸽，我看见橄榄树的影子正沿着海岸线疯长，根须扎进赭色礁岩，枝叶托起整座岛的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