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门处 身着罗裙的女子笑着扑进长身玉立的夫君怀里
发布时间:2025-03-17 23:29 浏览量:5
第一章
“诶?你们听说了嘛!侯府的白月光回京了!小侯爷亲自驾马去城门迎接!”
京城大门处,日光强烈晃眼。身着罗裙的女子笑着扑进长身玉立的男人怀里。男子温柔的将她拢住,手中的遮阳伞也往她的头顶倾斜,极尽细致的呵护。
这样昭彰的爱意很是惹人艳羡,深深地打动了围观群众。
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一路延伸进京城酒楼的顶层包间,邢芜的耳中。
热闹的酒楼内,邢芜冷冷清清的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前,面无表情地托着脸颊发呆。
直到店小二躬着身子在她耳边问道,“小姐,您再不动筷子的话,这么一大桌菜可就要凉了。”
明明窗外正值晌午,太阳炙烤着大地,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而邢芜这间厢房的温度却低得离奇,别说菜了,她的指尖也逐渐冰凉。
今天是邢芜的十五岁及笄日,但她面上却无半点喜色。
为了这个日子,她提前一个月便约好了这家他喜欢的酒楼。今早天还未亮,她就动身来到了后厨,事无巨细的和厨师确定好了他的喜好和忌口。
接着她又着急忙慌的回到侯府梳妆打扮,亲自制备了他爱吃的凤梨酥,打包好带来酒楼等待。
即便是十五岁及笄这样的大日子,她还是一切都以他为先,处处为他着想。
甚至不敢遣人去催,生怕他忙于公务,打搅了他。
所以就独自在酒楼等着。
等到太阳逐渐向西方落下,湛蓝的天空染上橙红。
等到小二一遍遍地来问她还要不要就餐,如果需要他们后厨可以帮忙热菜。
等到自己的满心期待渐渐冷却,侥幸的幻想被无情的掐灭,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她要等的人却还是没有来。
她不禁自嘲。
三年了,三年的婚姻里,她不知道等了他多少次。
次次都是以满腔热情作为开始,又以满心失落作为结束。
只要那个女子一有什么动静,他就能抛下京城的一切,哪怕是这个爱他三年的妻子。
邢芜忽然觉得很累很累,没有力气再等下去了。
也不想再继续这份单向的婚姻了。
思及此处,她浅浅的笑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谢谢,我不等了。”
飘香的菜肴一口未动,她把精致的点心一并留在桌上。
“劳烦你陪我这么久,这些你拿去吃吧。”
烈阳下,她坐着马车,颠簸回府。
窗外景色匆匆略过,邢芜的回忆也在眼前回旋。
她身世孤苦,被侯府柳家收养。教她读书习字,诗词礼节。
她也很是争气,铭记着柳家的恩情,功课从来都学习的刻苦,才华名动京城。
在一次京城宴席上,她喝了一些,微醺着向柳家的小侯爷柳濯非敬酒。
柳濯非气度不凡的端坐在席位上,五官凌厉,相貌堂堂。
听清她说想要报答柳家恩情之后,哂笑了声。
“你想要报答的话,能以身相许吗?”
男人抬眸,华彩的灯光映衬着他琥珀的瞳仁,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
只一眼,便勾起了她的欲念。加上酒精作用的加持,心跳瞬间如擂鼓一般,清晰可闻。
最后她红着脸,也红着眼,说“好。”
没有三书六聘,没有盛大的婚礼。
全城无人知晓,他们就简单的对拜了天地。
这份感情一往而深,来得随便又轻易,所以婚后才使得他百般忽略自己。
三年了,邢芜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想要敲开柳濯非的心门,却始终被拒之门外。
后来在府里仆从们的口中,她才明白,无论她怎样的迎合他,讨好他,他的心里都已经住下了另一个人。
那个叫崔荏的女子,才是他的此生挚爱。
他们原本是一对花前月下的壁人,然而好景不长,崔荏因故落户江南。
但是柳濯非对她情根深种,即便是娶了邢芜,也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
邢芜渐渐的察觉到,对于柳濯非而言,她不过就是用来疗慰他情伤的药剂,是他的一时赌气。
柳濯非向她提出婚约的那天,崔荏在江南大婚。
他们在侯府的婚房,是柳濯非命人按崔荏的喜好打造的。
他们置办喜宴的酒楼,也定在了柳濯非第一次同崔荏表明心迹的地方。
.......
这许许多多的是与非叠加在一起,让她的爱意随着年月的流逝,慢慢消弭。
回到府中,侍卫便送来了他的旨意:“崔荏回京琐事繁多,明年我再好好给你补个生辰。”
邢芜忽的笑了。
明年?
明年的她还是十五岁吗?
明年的她还能再过一遍成人礼吗?
柳濯非,我们已经,已经不会再有明年了。
当年的婚约是你提出的,那么就由我来提出和离吧。
第二章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侯府的门前,一席长衫的男人撩起车帘,扶着车内的女子小心翼翼的迈下台阶。
侯府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他们相拥着走进府里,沿路的侍从们面面相觑,还是恭敬的行礼。
柳濯非没见到邢芜的身影,心里有些奇怪,蹙眉问道。
“夫人呢?”
“夫人下午回来一趟又出去了,说是今日生辰,想去逛逛夜市。”
柳濯非的步子蓦地一顿,他想起昨天上午本是答应好了要陪邢芜好好过个及笄,但今天去往酒楼的路上遇到快马来报,他犹豫了一番,还是去往城门相迎。
夜晚的气温骤降了几度,寒月凄清,乌云遮蔽了所有的星子,像墨水倾洒,泼满了整片幕布。
柳濯非的心里涌入一股内疚,他不禁默默的想,邢芜会不会不高兴。
但是他很快又转了念头,邢芜一直就大方得体,处处宽容。
她不会生气的,不会去计较的。
仆人见小侯爷脸色一紧,便略有迟疑的问到,“小侯爷,要不要着人去寻。”
柳濯非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不用麻烦了,等夫人回来之后,让她来找下我。”
然后他环视了一圈厢房,柔和的揽着崔荏的肩膀,商量着问道,“天色已晚,你回来的又突然,房间还来不及叫别人收拾出来,就暂且在邢芜的院里住下吧。”
崔荏含情脉脉的望着柳濯非,嗓音妩媚,“可是这样夫人会不会生气呀,还未经过她的允许呢。”
柳濯非还是摇头道,“她是不会介意的。”
另一边。
邢芜逛了逛热闹的夜市,买了些喜欢的吃食之后,思考今晚住在哪里。
偏离了人头攒动的大街小巷,气氛一下便凝结住了,一阵夜风刮过,她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凉意。
身上没穿能挡风的衣物,邢芜冷得缩了缩身子,决定先找一个客栈歇息。等明天天亮,再从城北去往城南,寻一个僻静的住所。
第二天。
邢芜特地起了个早,打算回到府上换身衣物。
她才刚一踏进院内,便察觉到多了些生疏的面容。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崔荏从一间厢房中走了出来。
她的笑容张扬,眼尾上挑,含了几分不屑,“柳夫人早安。”
“昨晚听说夫人因为我和濯非的事情闹了脾气出门散心,没想到竟是一夜未归。我这心里既担心又抱歉,觉得理应和夫人解释一下我与濯非的关系。”
“我们是有过一段前缘,但是现在只是朋友。”
“我也发自内心的希望你和濯非能够幸福,不要因为我的到来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恩爱。”
“所以夫人不要对濯非心生芥蒂,还是去找他好好把事情说开,夫人一定也不想让濯非为你担忧吧。”
邢芜觉得好笑,侯府在京城颇具地位,倘若柳濯非真的担忧她的安慰,早就会派遣仆从寻她,她也不至被冻得在街头瑟瑟发抖。
崔荏回京,想必昨晚还是他三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吧。
邢芜不想大清早的就被递着喂茶,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理都不理崔荏。
崔荏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她羞愤的跺了下脚,咬牙切齿的又喊了声邢芜。
邢芜还是不搭理她。
崔荏的声音越喊越大。
生怕她把府内的其他人喊醒,邢芜停住了步子,但没有转身。
背后安静了几秒,传来一声很低很低的讥笑。
“你也没有濯非说得那样体面嘛。”
“我还想着你有多隐忍,应该怎么对付你呢,不过如此,也是沉不住气。”
崔荏欣赏着昨晚柳濯非买给她的长甲,洋洋得意地说道,“邢芜,你这样置气的法子太幼稚了,濯非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如果你肯主动腾位置出来,我会让他多给你一些赏赐的。”
邢芜淡淡的笑了,“好啊。”
崔荏本都做好了两人言语交锋的准备,一时愣住了,“啊?”
邢芜转身,平静地看着她说道,“要我腾位置可以,不过还需要崔荏小姐提供一些帮助,待我换身衣服,烦请小姐与我前往茶楼一叙。”
第三章
崔荏在自己的厢房等了没一会儿,邢芜的侍女便在门口唤道,“崔小姐,我家夫人说了,您先去茶楼等她一会儿,你们俩一起出府被人看见了不太好。”
“行。”
崔荏在茶楼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
小二进来问了四五遍,问到她彻底失去耐心,打算走人的时候,邢芜才姗姗而来。
崔荏小脸气通红,面目扭曲地质问道,“邢芜你个贱人,你是故意的吧。”
邢芜坦然的在她面前坐下,“嗯。”
“你!”
崔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门口的小二听到动静,往里面探了探脑袋。
邢芜好整以暇地朝着他笑了笑,“你好,要一盏碧螺春,不要太烫。”
免得崔荏发起疯来做个泼妇。
无论是泼她还是泼自己,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崔荏凤眸微眯,不怀好意的扫了邢芜一眼,她倒是没有想到,邢芜比她听来的消息要聪明许多。
邢芜淡漠地说道,“崔荏小姐,要想在侯府立稳脚跟,在外可不能失了仪态。”
崔荏睨了她眼,堪堪坐了回去。
在她这么多年的认知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不能容许自己的丈夫心里装着别的女子。
即便是明面上再装得如何不在意,暗地里都会抱有很大的敌意。
可邢芜却好像是真的淡然,连眼神都无懈可击。
小二端来了茶水,邢芜优雅的掀起杯盖,托在手里抿了一口。
她的放松不像是带着伪装的,仿佛就纯纯是邀请她来姐妹闲坐,聊天品茶。
崔荏心中的怒火熄灭了一大半,“你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总不是真来喝茶的吧。”
邢芜轻轻的放下茶杯,从怀中掏出一张油纸,平展在崔荏面前。
崔荏低头想看看邢芜到底在耍什么花招......竟然是和离书!
崔荏都被震惊到了,“邢芜你!”
邢芜慢条斯理的拿丝巾擦了擦嘴,“你不是想我和柳濯非和离吗?我同意了。”
崔荏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立刻便有一抹喜色上了眉梢。她感到自己离侯府夫人的位置越来越近,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邢芜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心里苦笑。
崔荏迫不及待地说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第一,这两天最好别让柳濯非着家,我要把府中的东西搬去城南。”
“第二,这份和离书还需要柳濯非按个手印,你想个办法得让他摁一下。”
崔荏有些困惑,生怕邢芜坑她,怀疑道,“为什么你不自己去让他摁手印?”
邢芜不小心咬破了嘴,疼的她险些沁出眼泪,“因为侯府不许和离,只能丧偶。”
她突然想到拜堂的那一天,她满心欢喜,却患得患失。
所以在仪式之前,她反反复复地确认了好几遍。
他为了证明真心,就同她说了这个家规。
不过那会儿邢芜都要被幸福感冲昏了头脑,哪还能顾得上他说的这些话。
直到后来那么多的日夜里,她承受着愈来愈多的心伤,才想起和离不被侯府允许。
所以才一拖再拖。
但是之前的邢芜还抱有一丝幻想,还心存侥幸。
现在崔荏回京让她完全想开了,这个婚事无论如何都要离得。哪怕要暂且放下颜面,求助崔荏。
邢芜喝完了整杯茶,怅然若失地吐出一口气。
崔荏已经离开了。
她静静的数好铜钱,消失在街上的人潮里。
从柳濯非的视角来看,邢芜已经有四天没回家了。
他吃着口感干涩的凤梨酥,又喝了一口无味的茶水,蹙紧了眉头。
将嘴里的茶叶吐到了茶盘里,柳濯非声音沉沉地问一旁的佣人,“厨房换人了吗?怎么难以下咽。”
佣人的表情有点尴尬,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厨房没有换人。”
“但是小侯爷您的起居和吃食都是夫人亲自打理的,具体的做法奴才们无一人知晓......”
见柳濯非神情有些愣怔,佣人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说起邢芜小姐这三年以来为他做得很多事。
不仅仅是一日三餐和下午茶点,柳濯非平日里的起居住行,都是由邢芜亲自操刀。
柳濯非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原来邢芜在不声不响中竟是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
他从来都没有听她提过一句。
看着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柳濯非的胸腔内涌进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第四章
邢芜已经有六天没有回家了。
柳濯非终于注意到,邢芜离家出走了。
他心里蓦地有些着急,便派了一众侍卫出府寻找。
府中的花草过去都是由邢芜躬身打理,照顾得尽心尽力,郁郁葱葱的,长势喜人。
柳濯非从来都是习以为常的,直到现在植物隐隐有些颓然,他才觉察到,他才很不习惯。
心中的情绪也跟着焦躁起来。
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她杳无音讯。
柳濯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阴沉着脸对下人说道,“去她的娘家问问。”
侍卫一愣,“小侯爷,夫人她......夫人她没有娘家。”
柳濯非怔住,他忘记了。
邢芜父母早亡,孤苦伶仃,才在大街上乞讨,被侯府捡到收养的。
他又认真在大脑里过了遍邢芜熟悉的一些人,却猛地发现自己连邢芜交好的朋友都不清楚。
柳濯非只好去邢芜的庭院内找找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打开房门的时候,他非常意外。
虽然他不常踏足这里,但多少对房间的布置还是有点印象的。
邢芜淡泊名利,屋内只有些必要的家具。
什么金银珠宝,她通通不要。
可眼下这间屋子满是琳琅满目的翡翠和首饰,还有各种华美的衣物。
和这间屋子原来的模样大相径庭。
柳濯非本就情绪不佳,现在更是有些不悦。
他抬手指着房间,转过身子想问侍卫是怎么一回事,谁动得这间屋子。
崔荏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眸中含笑。
“濯非,院里的这些花真的......”
崔荏的话音戛然而止。
柳濯非铁青着一张脸,“谁允许你剪这些花的。”
“还有,这间屋子里原来的东西呢?邢芜去哪里了?”
崔荏装作茫然的样子,嗫喏道,“我......我不知道啊,就看邢芜这两天进进出出的搬东西,我就住进来了。”
“濯非,是我没和你打声招呼,让你生气了吗?也是,这毕竟是侯府,这毕竟是夫人的庭院,自然一切都得是由你们夫妻二人来安排,我只是一个外人,做不了主.....”
她的尾音开始打颤,泫然欲泣的样子。
但看她红着眼睛,哭得梨花带雨,柳濯非却没有先前那么心疼了。
他只是忽然想起来,在这三年之中,邢芜好像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哪怕是他为了帮崔荏和赌博的丈夫和离,特意快马加鞭敢去江南处理,一待便是三月有余的时候。邢芜也只是遣人来信,让他多多保重,平安归来。
眼见着柳濯非的眼眸里染上一抹悲伤,却迟迟没有安慰自己,崔荏心中懊恼。
她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即便是长甲戳破皮肤渗出了血,她也浑然未觉。
崔荏感到了一丝深重的危机感。
她都回京了,回到了柳濯非的身边,他怎么突然开始想着邢芜了?
刻意显得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崔荏拿起手绢擦着脸,哭的越发大声。
“都是我的不是,我不应该住进夫人房间的,我就不应该回京,我就应该留在江南。”
“我也不应该打扰你们的小日子,我还是赶紧走吧!”崔荏把花塞进柳濯非怀里,作势要跑出门。
“荏儿!”
柳濯非好像重新回了神智,慌忙抓住了崔荏的胳膊。
“小侯爷这样的行为恐怕不太妥当,放手,让我走吧。”
崔荏的眼泪汩汩地往外流,啪嗒啪嗒的落到柳濯非的手背和心里。
“如果不是我回京,夫人也不会赌气出走......”
她越闹,柳濯非就越把她紧紧圈在怀中。
“不是因为你,是她自己不懂事,行为幼稚。”
“那也是因为你平时对她太过纵容。”
崔荏心酸地苦笑道。
“我在江南的那会儿,每天都在想念你,半夜还经常会做噩梦。我也找人探听你的消息,可收到的回信全是侯府少爷经常陪在夫人的身边......”
崔荏的脸颊滑落两颗豆大的泪滴。
柳濯非忍不住说道,“我为什么娶她还不是因为......”
崔荏故意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因为我吗?”
柳濯非沉默地别过了头,不置可否。
崔荏终于止住了哭闹。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柳濯非晚上带她去了自己最喜欢的酒楼吃饭。
许是心里烦闷,一向滴酒不沾的柳濯非今夜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后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整个人喘着气伏在木桌上,眼眶通红。
见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崔荏从怀里掏出了邢芜交给她的和离书。
“濯非,你先前给我置办的一处宅院,地契还需要你补充一个手印。”
“恩?”柳濯非醉眼迷蒙地扫了一眼。他行事从来谨慎小心,但此时头晕目眩地,纸上的字跟蚂蚁似的像是在动,看也看不清楚。
崔荏不动声色地将提前准备的印泥也递了过去。
她温柔的执起柳濯非的手,用他的大拇指摁了章,完成了邢芜的要求。
柳濯非心里察觉到一丝异样,他神志不清的哼了声,却很快昏睡了过去。
崔荏唇角一勾,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拿着随身的帕子细细地将柳濯非的手指擦了干净。
做好一切事情之后,她走出包厢,对着随行的侍卫吩咐道,“小侯爷今晚喝醉了,来两个人把他扶上马车,回府里休息吧。”
第五章
崔荏托人将和离书完好地送至了邢芜在城南的住处。
拿到手里的那一刻,邢芜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往后余生,她终于能够解脱了。
两周过后,侯府遣人传来一封书信。
原是又到了侯府年年举办的家宴,作为小侯爷的夫人,邢芜必须要参加。
但现在既然和离书已经到手了,她是去还不是不去,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虽然心里不想见到那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缠缠绵绵的样子给自己找不痛快,但柳家毕竟于她恩重如山,家宴不去也有点不合礼数。
最终邢芜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出席。
京城侯府。
府中上下一团锦簇,侯府家宴举办的精致又隆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当邢芜入场的时候,全体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只见她身着一袭留仙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袅袅婷婷。
邢芜仪态很好,微笑着同经过的亲朋好友寒暄。
最后款款的来到了主座的柳家老爷面前,同老爷和柳母行礼问安。
这一整趟她都笑得端庄典雅,举手投足都颇具名门风范,引得众人频频点头。
晚宴正式开席之前,她刚找到自己的小桌准备落座,柳濯非就怒气冲冲的找上了她。
“邢芜,你在跟我耍什么性子!”
然而邢芜只是欠身行了个礼,连头都没抬一下。
“邢芜,你不是一向最顾全大局的吗?招呼不打一声就离家出走,我托人满京城寻你都不给个消息,这叫那些外人怎么看我们侯府。”
“你今天就搬回来。”
柳濯非直到现在,还只是觉得她在因为崔荏同他吃醋。
他从来都是如此自以为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好好地去了解她。
他没有一次问过她的想法是什么,对于她的喜好也几乎是一概不知。
而从今往后,邢芜也不会再给他了解自己的机会了。
柳濯非的眼里透出一股警告的意味。
邢芜低着头,没有吭声。
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落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眼中的漠然。
邢芜只是觉得很讽刺,柳濯非连他自己已经签好了和离书都不知道。
还让她搬回家。
真是好笑。
家吗?
他们已经不再是一家了。
不想气氛一直这么剑拔弩张,邢芜打算出声说些什么。
佣人上前和柳濯非耳语了几句,他深深地看了邢芜一眼,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邢芜拾掇了一下心情,脸上重新换上笑脸,坐下准备吃饭。
筷子都没摸到呢,又有人找上来了。
“邢芜,我有话同你说。”
邢芜仰头看向旁边站着的崔荏,来者的表情有些不善。
她只好又起身,无奈地问道,“我都已经搬走了,后面也不打算纠缠了。”
“不是因为这个,这里不方便说,你同我先出来一下。”
崔荏带着她来到了后花园,背后是假山和池水。
“你口口声声说不会纠缠,现在又穿成这样来参加宴会,难道不是存心想要勾引柳濯非吗?”
邢芜淡笑出声,“我连和离书都签好了,今天来参加家宴,只是因为不想让二老难堪。”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等我想好措辞就和老爷柳母提这件事。”
并不打算与崔荏多说,邢芜转身欲走。
没看到崔荏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然后便有一个黑衣人提着一柄剑向着她俩冲了过来。
邢芜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旁边的崔荏更是大惊失色,慌乱中两个人都跌落进池塘。
池水很凉,刺骨的凉,邢芜扑腾了两下,腿就抽筋了。
她呼吸一窒,呛了几口水之后,她的意识逐渐抽离。
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去,头脑里的“嗡嗡”声越来越重。
忽的,池子里跃入了第三个人,邢芜费尽全力循声望去,是柳濯非。
他就往邢芜这边看了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向着崔荏游去。
邢芜的求生意识越来越弱。
她忽然有了一丝温热的触感。
也罢,也罢。柳濯非,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泪。
第六章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一生那么长。
光芒射进眼睛里的时候,因为不适应所以还有些刺痛。
邢芜想抬手揉揉眼,但是全身都很无力,她看到床边坐着老爷和柳母,表情里满满的关心。
除了关心以外,还夹杂着一抹激动,像是有什么好消息。
柳母握着她的手背拍了拍,“阿芜,好好休息。”
两人离开后,原本在一旁站着的柳濯非才坐了下来,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眉宇间是邢芜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和亲昵。
“阿芜,大夫说你有喜了。”
邢芜的大脑空白了。
她有喜了?
邢芜心中的情绪变得很复杂,她慢慢地摸上自己的肚子。
好像是可以感受到有新的小生命。
可是你来的不是好时候。
邢芜痛苦地想。
眼见着邢芜眉头紧皱,并不如预想般高兴,柳濯非还以为是因为落水一事。
“当时情况紧急,崔荏又不会游泳,我才先救她的。”
“有孩子了要保持心情愉悦,别不开心了。”
连她的安危都还没先问几句,倒是为腹中的孩子说上话了。
柳濯非,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是个很大度,完全不会计较的人。
若是这件事情发生在之前,她可能真的听他说几句好话就心软了。
但现如今,她连他的话都不想再听了。
邢芜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我有点累了。”
柳濯非没有多想,“好好,你就安心休息,我去崔荏那边看看。”
因为有了身孕,整个侯府都把邢芜当宝贝一样供了起来,柳母一天都要来看望她好几回。
珍贵的补品和珠宝赏赐更是流水一般送到了她的院子里。
就连柳濯非都难得抽出时间来陪陪她。
除了处理一些政务,经常去看望崔荏以外,就是在她的房间读书。
两人相伴的时间突然生出了这么多,还让邢芜觉得很不习惯。
因为自成亲以来,他们就一直是分居的。
在柳濯非去江南处理崔荏和离的事情后他们更是像陌生人一样,连面都不见几次。
而眼下烛光摇曳,柳濯非捧着一本书,守在她的床边,静静的翻看。
像是黄粱一梦,画面美好的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这曾是她期待了无数遍的场景。
现在终于实现了,她却并没有多喜悦,只觉得疲惫。
所以每次柳濯非在的时候,邢芜就闭上眼睛装睡,懒得看他。
崔荏听到自己的侍女说了邢芜怀孕一事,心中大骇,五官气地都扭在了一起。
明明就差一点就能等到邢芜和侯府一刀两断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怀孕了之后岂不是能母凭子贵,将侯府夫人的位置坐的更稳当嘛!
她提着满腔怒火跑到邢芜房间质问。
因为邢芜回来的缘故,她这几日又被迫换了房间。
这个点当柳濯非还在处理事务,无暇顾及邢芜,崔荏进去也没人阻拦。
然而邢芜拿她当空气,镇定自若的翻着书看,头都没抬一下。
“邢芜我和你说话在,你这是什么态度!”
邢芜合上书,淡淡道,“我和你说过的。”
“要想成为侯府夫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失态。而且,我已经说过了,我和柳濯非没有以后的。”
崔荏明显不信,一张俏脸写满了狐疑。本来她还觉得邢芜的话都说得挺认真的,但现在她都怀了柳濯非的孩子,这还怎么和离。
就算是她想,侯府都不会允许的。
但邢芜态度非常坚决,她平静地看着崔荏,抬手缓缓地覆上自己的小腹。
崔荏起初都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等明白之后整个身子都被震惊地抖了抖,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指着邢芜说,“你......你不会是打算......”
邢芜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你想个办法把柳濯非支开几天。”
崔荏简直都要敬佩起邢芜来了。
临走的时候,她神情复杂地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邢芜,最后问道,“你忍了三年,为何突然如此坚决?”
邢芜垂着眼眸,很久都没回答这个问题,久到崔荏以为她在回避,准备离开的时候,邢芜的声音才从背后传来,“并不是突然的,我只是想做回我自己了。”
从刚开始嫁给柳濯非的时候,邢芜就清楚地知道柳濯非深爱着崔荏。
是,这三年之间,柳濯非去江南找崔荏,陪着崔荏,心里记挂着崔荏,她都忍过来了。
她确实可以忍一辈子呀,反正忍一年也是忍,忍三年也是忍,忍十年也是忍,她是可以蹉跎一生。
忍忍嘛,习惯就好了,慢慢就能习惯孤独和寂寞了。可是在很多个深夜,在她睡不着辗转反侧的时候,所有为他而流的眼泪都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她——
她很不开心,
和柳濯非成亲的这些年,她越来越不像自己。
以前的她也是名动京城的大家闺秀,得体,明媚,风光无限。
人生短短三万天,她应该为自己好好活一程,山高水远,只有好景值得流连。
她再也不想把所有的心力,放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了。
后来的一日,柳濯非陪在邢芜房里一起用膳。
佣人忽然来报,“小侯爷。”
“崔荏小姐的前夫派人找来了京城,正在酒楼里找小姐的麻烦。”
柳濯非脸色一变,他一下便站起身,朝着邢芜抱歉道,“我去帮下荏儿。”
邢芜笑容如常,“一切小心。”
柳濯非蓦地一顿。
他总觉得邢芜有些不对劲。
但是现在事发紧急,他无从他想,驾马赶了过去。
在柳濯非走后,邢芜遣散了所有的佣人,悄悄的溜出了宅院。
第七章
柳濯非赶到酒楼的时候,就看到包厢里面一片狼藉,饭菜打翻了一地。
他的心跳骤然一停,焦急的往房内环视一圈,看到崔荏蜷缩在角落里发抖。
看到柳濯非进来了,她像是再也忍不住委屈,扑进他的怀里仰着小脸,嚎啕大哭。
“濯非......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啊......”
柳濯非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无比温柔得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崔荏环着他的腰,哭得楚楚可怜,说了很多那些人是如何威胁她的。
柳濯非耐着性子安慰了很久,总算是让崔荏平复了下来。
他往窗外看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夜色浓郁。
想到邢芜还在怀孕,他心里有些担心。
暂时不能让崔荏住在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