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将皇后宠臣纳为裙下之臣，事发又将罪责推到他一人身上
发布时间：2025-04-05 11:45 浏览量：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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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芫羲
为了逆天改命，我将皇后宠臣纳为裙下之臣。
一朝事发，又将罪责全推到他一人身上。
「的确是微臣越界在先。」他眼神冷冽，话音一转，「然臣曲意逢迎，全是为了娘娘！」
「此女会炼丹药，可保容颜不老。」
皇后要我以丹换命。
丹成之日，我以身试药。
宋玉从中作梗，抢走一颗。
皇后这才放心咽下最后一颗。
此后，皇后年轻一日更胜一日。
直到我死期前一日，化为稚童。
宋玉苦笑着问我可如愿了。
1
村头的乡绅遣了媒婆上门提亲。
婶娘毫不犹豫地收下聘礼。
而叔叔只会在角落当个哑巴，任由我的婚事就此被定下来。
当天，那傻儿子使出蛮劲儿便要强押着我往屋里床上去。
这户人家怕是待不下去了。
我悄悄地附在那傻子耳边说了一句——
「上一个当我相公的人已经被我剁了喂狗。」
此话一出，吓得他嚎啕大哭，喊着「娘亲救我」便跑着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
我若无其事地穿好衣服，就听婶娘喊着——
「天杀的白眼狼！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白白上门讨饭不说，还惹来这麻烦！」
听人说，那傻子不禁吓，回去一病不起，道士说是丢了魂，得需要尽快圆房。
当夜我在院中井里、水缸中投了几 把巴豆，趁着夜色翻墙逃走。
想当初不过是想借这姑娘身份一用，没想到竟摊上这糟心的亲戚。
也难怪那姑娘宁肯在深山独居也不愿去投奔。以致最后落得个受辱而亡的下场。
我和傻子说得那句话，也不是胡诌吓他的。
曾以我相公自居的那人，的的确确被我千刀万剐扔到了深山喂了狼。
2
半年前，我还是山中一樵夫的妻子。
平日里只知忍气吞声，任他打骂。
一日，为救被他掠来的姑娘，竟被他一把抡撞在石缸上，开了瓢。
便是这一撞，前半生缺失的记忆像开了闸一般，汹涌而出。
我捂着头倒地。
再醒来已是脱胎换骨。
这十年苟且偷生，竟是他一时淫虫上头，才得来的。
当夜，他打猎归来，趁其不备，我一刀刺穿他的身体。
「身为琅琊王氏子孙、太师之女，你说我该如何谢你这十年折辱……」
我以刀贴面，缓缓下移。
他惊恐地求我饶他一命。
「要不是我，你早就和那倒霉皇帝一起化成灰了！」
见我半点无心软迹象，他临死叫嚣。
「你不会在等你那太师父亲，琅琊王氏嫡女的母亲和你的皇后阿姐来救你吧？」
他一脸恶意地揭开血淋淋的过往。
「你以为我怎会正好能将你劫出来的？正是如今的皇后娘娘，你的长姐花了大价钱请我去补刀的！」
趁我分神，他自不量力地想夺刀，却被我一脚踩碎那二两肉。
在他的嚎啕声辱骂声中，我一刀刀下去。
「这一刀，谢你当年将我从部下手中掠走，使我十年如行尸走肉。」
「这一刀，谢你趁我失忆，抢占我身，毁我清白。」
「还有这最后一刀，谢你这么多年的鞭打辱骂。」
我冰冷地补下最后一刀，眼看着他不甘地断了气。
在这间浑浑噩噩生活了十年的破草屋，我失魂落魄地坐到天明。
一夜过去，我总算捋顺了十年来的因果。
人死如灯灭，十年屈辱，他这条贱命，如何能还得清！
放出与昔日部下特有的信号，半日过去，无一人回应。
我便懂了。
十年于我而言不过转瞬即逝，可对于故人，已是前朝旧梦。
我又何必再去打扰。
报仇，有一群人同去求个公道的。
自然也有孤身一人复仇的法子。
当年参与宫变、杀害萧昱和诸多同袍的罪人，一个也跑不了！
3
将尸体扔在后山深处。
又安葬了后院中被他欺辱之死的姑娘，在她身上找到了一封家书。
我便匆匆下山。
信号一出，若非友人，再引来仇敌就不妙了。
此一去，生死难料。
这姑娘年少失怙，与叔父一家多年未见。
我带着这封托孤的家书，就此换了身份。
摇身一变，成了京城外村里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孤女。
又以易容术遮掩了容貌，就算是父亲亲临，也决计认不出。
便有了开头那一场闹剧。
逃离叔父一家后，我无处可去。
为了能伺机行事，便在京城中支起摊，替人写信卖画。
恰好一日大雨骤降，我满地纸墨收拾不及，眼看就要被倾盆大雨浇个透顶。
忽有一人，手执一伞，替我遮去风雨。
抬头望去，恍如隔世。让我一时停下收拾的动作。
「再不捡起来，就该被浇透了。」那声音仿佛穿越数年，直抵我心。
来人是宋将军的嫡子，宋玉。
彼时，他是将军之子，我是太师之女，萧昱是众望所归的未来帝王。
可如今故人再见，他已是天人之姿，人上权臣；而我跌入泥沼，面目全非。
至于萧昱，却尸骨无存。
我低头自嘲，真是造化弄人。
再抬头，已挂上满脸感激。
「多谢大人！」
他望着我，久久凝视，我不免担心是不是有什么破绽让他认出了我——
「你的脸上不该有这样的卑微……」
留下伞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也终于想到，该如何复仇了。
宋玉，他日真相大白，你也休想莫怪我，谁让当年萧昱之死，你也脱不了关系。
若非他刻意相欺，将我与萧昱引上绝路，怎会葬送最后的生机。
恢复记忆以来的每个夜里，闭上眼便是萧昱倒在我怀里的一幕。
他的血和着泪淌进我的嘴里。
又苦又涩。
可他却笑着安抚我。
「清溪，此生不悔，来世再见。」
若能活下去，便不要再回这吃人的地方了。
他最后对我说。
我嘶喊着想挽留住他。
却无济于事。
萧昱一点点冷在我怀里。
而我也被大火围住。
我紧紧攥住手中的伞。
这是宋玉该还的债。我这般说服自己。
4
宋玉此人，打小便自恃清高，大些后又爱耍英雄救美那一套。
当年我责罚一个乱嚼萧昱身世的小宫女被他遇到，他偏要与我作对。
不但将那小宫女讨要去，还成了他的贴身大丫鬟。
生生打了我的脸。
宋玉，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总觉得谁弱便理应有理。
寻几个小乞儿，几个铜钱便摸清了他上下朝的必经之路。
我便就近选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支起摊儿。
每逢他路过之时，我身边总会有些「小麻烦」。
起初只是侍卫得令来帮我而已。
后来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亲自出手，替我摆平了地痞流氓。
自此他便认识了我，没事便来我摊前坐一坐。
许是我身上尚存几分旧日痕迹，总能让他频频失神。
无意间他又发现我虽出身贫贱，但文采却极佳。
偶尔我也会恶意地吟上几句旧时诗句，惹得他望着我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希冀，几分愧疚。
我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便觉得畅快极了。
待问及家人时，我故作坚强，说是双亲早亡，叔婶相逼，走投无路。
我也是吃尽苦头方知，男人那凉薄之爱，大都是从怜悯开始。
宋玉也不例外。
待看到他一向冷漠的眼中有了几分怜悯后，我打定主意，抽身而退。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归不会太珍惜。
我要吊着他的心。
就如当初，他那般待我一样。
我明明是京城众人艳羡的贵女，姨母是昔日皇后，又得皇帝姨夫的宠爱。
只因我喜欢，皇帝姨夫很早便定下了我与宋玉的婚约。
可他却越发对我不屑一顾，既看不上我整日女扮男装跟着萧昱混迹在亲卫营中，又处处与我作对。
我始终自欺欺人，以为他不过是「喜欢才要捉弄」小把戏。
直到那日宫变，彼时刚登基的萧昱被宋玉父亲和我父亲围困在皇宫内。
他对我说，让我们跟着他走。
我便无视萧昱的阻拦跟着他撤退。
可等在尽头的，却是弓弩营的火箭。
昔日的贵女陆清溪早就死在十年前的火海。
今时今日历经磨难归来的，只是王清然。
宋玉，你何必故作深情。
太迟了。
5
恰逢皇后懿旨，广召有才之女进宫。
趁着选宫女的机会，我总算是入了宫。
上一次进这宫门时，我还是年轻帝王身边冉冉升起的一位英才。
这次却成了给冷宫送饭的一名宫女。
顾不上伤春悲秋，趁着夜色先去一个地方，取了些旧物。
我看着其中混着的一颗丹药，计上心来。
依稀记得，这不过是当年闲暇时跟着师父炼制的半成品，虽可令容颜永驻，但因比例不对，仍有副作用。
没想到如今却可以成为我翻盘的底牌。
真是天助我也。
不久后的春日午后，落英缤纷。
我在一处偏僻小路「偶遇」了刚从皇后寝宫离开的宋玉。
他一脸阴鸷、狠辣。
却在见到我之时，冰雪消融。
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失而复得」四个字。
我便知道，这一步走对了。
宋玉，原来你也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啊。
此后与宋玉多次私会下来，他更是在情不自禁之时许我虚无缥缈的未来。
要我随他出宫，嫁与他为妻。
我心底冷笑，面上不表。
只说自己出身低微，不敢奢求正妻之位。
他一幅看穿我的模样，让我心底一惊，想着要不要放弃他这个棋子。
下一秒他却主动转开话题。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我问大人就不曾娶妻吗？
他看着无边黑夜说起曾有个傻姑娘被他亲手害死了。
那皇后呢？这话我没敢问出口。
而我也在情到深处之时，状似无意地透露我有家传仙方，可使人容颜永驻。
入宫为俾，只为取异兽之血为药引。
我问他，可愿助我。
在听闻不过是一个番邦进贡的异兽后，他虽面有异色但还是应下。
当年我入药所需异兽还是萧昱替我寻来的。
宋玉应该是不知情的吧。
6
与此同时，我避开耳目，去冷宫一处偏僻院落见一人——早已礼佛多年的太皇太后。
她虽已年老，但并不糊涂，未等我褪去面具，便认出了我。
她颤抖着声音问。
「你是为昱儿之死而来的，是也不是。」
她老泪纵横，将众人苦寻多年的玉玺，还有母族信物托付给了我。
「仇人早已今非昔比，哀家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慈爱地拍了拍我的额头，一如当年。
「既然你随昱儿唤了我那么多年的皇祖母，我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她给予我的岂止是一份护身符，更是可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撬棍。
端看我如何去用。
皇祖母面色煞白，呈大寿将尽之相，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我泣不成声，跪下拜别。
惟愿皇祖母长命百岁。
可是两日后夜里，钟声响彻皇宫每一个角落。是皇祖母病逝了。
我将泪水强忍回去。
只在冷宫根本接触不到那三位权倾天下的仇人。
如今之计，只能兵行险招。
一个宴席上，我自导自演，提前在御膳中下了药，之后又假意向皇后告发。
那位曾眼红我手脚麻利，数次算计于我的管事成了替罪羊。
皇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
一边的嬷嬷便心领神会，让我抬起头来。
我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抬头望去。
「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嬷嬷如是说。
皇后一身雍容华服，丹蔻晶莹剔透地挑起我的下巴。
她尖尖的指甲捏得生疼。
仔细端详许久。
终于失望又有些放心地松开手。
就听她懒懒地告诉嬷嬷。
「这个小侍女与本宫有缘，就先留在殿中伺候吧。」
在众人艳羡中，我就此留在了皇后身边。
作为一个宫女来说，成为皇后侍女，姑且算得上成功。
可我所谋之事，远非如此。
更有一人，得知此事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宋玉怒气冲冲地质问我为何偏偏要往皇后身边凑。
「你不知道皇后此人心狠手辣，当年她有亲妹便是遭她算计死无全尸！你不要命了！」
他红着眼眶紧紧握住我的肩膀。
「别去……」
「大人说的是那个乱臣贼子陆清溪吗？」
他后背一晃，「不许你这般说她……」
我软言轻语地安抚他，「宋郎所忧，奴婢皆知，定不会给您惹麻烦。」
他见毫无回转余地，只能叮嘱我一定不要露出马脚。
我搂上他的脖子，柔声说，定不负相思意。
他此时只顾着揽住我腰身，却忽略我那满怀恨意的眼神。
不去往仇人身边，谈何报仇？
7
给皇后娘娘当差，并不轻松。
尽管我的易容毫无破绽，但眼睛却无法伪装。
我深深知道，正因这双眼睛，皇后才留下了我。
可也是这双眼睛，让她总想变法子折辱我。
宋玉数次要带我假死出宫，都被我软言回拒。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她身边，怎甘心看着她如此心安理得的踩着死人骨，去享世间繁华。
我不甘心。
这日皇后又寻了个由头便罚我在殿外跪罚。
让我手举着一水坛，替皇后娘娘接「天水」。
炙阳烈日之下，哪有「天水」可接。
很快我被烈日暴晒得将欲晕倒。
在此关头，有太监高喊，「陛下驾到！」
一阵阵下跪的声音、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是现在！
我垂眸敛目，摆出一脸倔强模样，仰首望去——
那个穿着龙袍的病弱男子正是当今圣上，曾经的燕王殿下，萧昱的哥哥。
他本只是无意扫过我，却被我这一脸倔强吸引地停下脚步。
「清溪……」他喃喃道出我曾经的名字。
是了，蛰伏皇后宫中，就是为了此刻。
这便是我要的时机。
山不来，我便去。
当即皇帝便将我带走。
我故作小心地望向皇后，就见她一脸狰狞地喊着——
「她一个卑贱之人，仅凭一双眼睛就让你这么迫不及待？萧墨！你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么多年，我又算什么？」
就听皇帝头也不回地说。
「你我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
「况且，我为何要她你理应知道。」皇后被堵得无话可说。
任由皇帝手紧紧地牵着我，穿过层层宫栾。
不顾满朝文武「不合礼规」的反对声，一夜春宵后，皇上立我为「清妃」。
我玩味地掂量了这个封号，确实不错，一语双关。
宋玉闻讯后，夜闯寝殿也要带我走。
「昔日有萧昱，如今就连萧墨也觊觎你！清溪，就选我一次好不好？」他痛苦地拉扯着我。
「我不是她，宋大人。」我轻轻地将他推开。
「早听闻当年宋大人的未婚妻是乱臣陆清溪，还是您亲手刺下的刀刃。」
「您这般虚情假意，她为何要选你？」
他被我的话狠狠刺中，狼狈离开。
皇帝对我爱不释手。
他疯魔地说，昔日里朕欠你的，以后都会补偿。
我不是她，皇上，你看清楚。
我说着一样的话，但无论是宋玉，还是皇帝都愿意自欺欺人。
甚至我越这样逆着他，他就越宠我。
锦衣华服、稀世珍宝，凡是皇后有的，他都要给我。
只要求我一样，便是要穿上昔日「清溪」最爱的颜色、梳妆起曾经的发髻。
皇后一次见到我，竟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如今棋盘摆好，只缺一人，尚未入局。
8
不过几个月，我从卑贱的冷宫宫女，一跃成了皇宫中最得宠的妃子。
这极大的鼓励了一众宫女，一时间宫内但凡有点姿色的宫女都想要在皇上面前露一露脸。
气得皇后摔了好几日东西。
这日她兴师动众地来我宫中一顿乱砸。
「你该不会以为皇帝是爱上你了吧？」
她手又欲捏住我的下巴。
可这一次没如她愿，我侧了一下便躲开了。
「本宫曾有妹妹，狐媚模样迷倒了当时的几位皇子。其中之一便是当今圣上。」
她不屑地瞥了一眼。
「而你不过是有一双与她相似的眼睛。」
我挑衅地坐在贵妃榻上。
「可妾身仅凭一双眼睛就能稳坐宠妃之位。皇后不觉得自己有些失败吗？」
我这长姐万般皆好，就是容不得我比她好。
被我这一番嘲讽，她当即大怒。
「你这贱 人该不会以为仅凭着天子宠爱便可以活下去吧？」
「没有家族扶持，在这后宫里，你就等着被剥皮啖血吧。」她狠毒地低声说道。
「就是我的亲妹，太师嫡女、王家嫡传，也一样斗不过我！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争！」
我轻轻地问了一句。
「皇后娘娘怎么就如此肯定，若有朝一日你也碍了太师的路，他会不会还一如既往地扶持你呢？」
她哑口无言，却不想就此落了下风，遂只会放下狠话。
「你且等着，千万小心别落在我手里……」
「有朕在，怕是没有这一天了。」
皇上从门外大步走来。
「当年朕与你不过是各取所需，朕许你后位，你助朕夺得清溪。」
「可你却趁乱将她杀死，这么多年朕看在太师的面子上，百般忍耐。没有动你，不等于朕动不得你。你可明白？」
皇帝捏住皇后的脖子。
果真是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啊。
我依靠在皇帝薄凉的怀中，看着皇后狼狈退下。
临走前，她回头问。
「陛下当皇帝久了，怕是忘了，没有我陆家，您能有今日么。」
皇帝一脸铁青。
9
皇帝在我身上不断索取发泄，一夜胡闹后，他沉沉睡去。
我却被白日陆婉莹的话勾起了回忆。
我虽然出身高贵，但与长姐相比，她似乎才是这座府邸的少主人。
皇后是我的长姐，太师府的庶长女。
她的生母出身商贾，在我娘嫁入前就暴毙身亡。
许是母亲身份高贵，奶奶拿捏不得，从小奶奶便不喜我娘和我，只拿长姐当亲孙女。
还告诉她，她娘亲早亡都是被我娘逼死的。
长姐因此对我心生怨恨，即便后来她长大知道不过是奶奶的一面之辞，她也与我水火不容。
直至有一日我偷偷听到父亲与奶奶谋划方知，是父亲为了攀龙附凤谋害发妻。
之后更借助我母身后的琅琊王氏平步青云，不过十年便成为位高权重的太师大人。
我告诉母亲后，她本打算带着我和离，可父亲却以我做砝码，迫使我母亲作罢。
可自此他们夫妇离心，我也彻底遭了厌弃。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成了武宗的关门弟子，成了萧昱表兄的师妹。
学成之后，我一直女扮男装，在亲卫营中摸爬滚打。
白日我替父亲挣来荣耀。
夜里我却是未来帝王的一柄手中剑。护其周全。
直到我十四岁那年，皇帝姨夫病逝，传位于萧昱。
少年帝王登基之日，我以其亲卫长身份，随侍在侧。
萧昱自幼得先皇教导，文韬武略。
上位不到两年，天下太平，万事顺遂。
可偏有人看不得我好。
长姐陆婉莹贪恋权势，誓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本想进宫，却被早知她德行的萧昱断然拒绝。
可陆婉莹非但不死心，反而变本加厉地往上凑。
为了减少这些麻烦，萧昱便和我商量，谎称我是他的心仪之人。
未想，她便因此恨透了萧昱。
直到后来趁着边关告急，皇城兵力不足。
她联合心怀鬼胎的燕王发动宫变。
原本萧昱是不用死的。
我狠狠握紧手心，都是宋玉。
那日宋玉向我射出一箭，萧昱替我挡下。
临死前，他说让我替他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在铲除掉异己后，燕王顺利称帝。
而陆婉莹也如愿以偿，真得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在这场权力更迭中，起至关重要作用的就是我的父亲，当今的太师，皇帝岳丈。
我母亲也在那场浩劫中毅然自尽。
此后外祖一门早早避世。
这么多年，他们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怎会在意一个死人会不会活过来？
就算我真的有本事从地府爬回人间，也不足为惧。
毕竟我曾拥有的一切，都已被她尽数毁掉。
除了太皇太后给我的护身符，我还有何底牌能和他们斗？
我看了眼横在我腰间的帝王之手。
还有前几日宋大人留在我腰窝的淤青。
便以我这贱命一条，博一场必败之局吧。
10
两日后的一个下午，我在御花园中欣赏池中鱼。
百无聊赖之际，等来了太师陆之迁。
这是十年后，我与父亲的首次见面。
可惜，父女相见不相识。
我倒要看看他找上门来，意欲何为。
「贵妃娘娘的家人找到了老夫，说清妃娘娘您是逃婚出来的。臣觉得荒谬，便将他们关了起来。不知贵妃有何打算。」
他喝了口茶，放下杯盏。
这个老狐狸，善观人心、心思缜密。我得小心对付。
「我只有双亲，年前双双离去。不知太师大人说的家人又是谁。」
至今为止，唯一破绽便在我借来的身世上，半点经不起查验。
弄不清他的来意，我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老臣自知娘娘，颇为不易，若娘娘不嫌弃，可愿认老夫为义父？」
他见我并无排斥，继续说下去。
「娘娘可明白，在这后宫之中，以色侍人，不能久矣。圣上身体日渐消瘦，膝下又仅有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您可想过以后？」
他谆谆利诱道。
「如今皇后与圣上离心，近身不得，可你却不同。皇上信任你，你是想要靠着帝王之爱活一时，还是替我做事保一世荣华，全在娘娘一念之间。」
若他日大皇子继位，必保我余生富贵。
那日最后他才说，皇帝如今已对他起了猜忌，让我多帮忙看顾着些皇上。
我这才明白，他是来收买我的。
见了太师，这棋局便算就位了。
11
我本在皇帝和太师之间摇摆不定。
皇帝予我独宠，一时之间，皇宫内以我为尊。假以时日，用心经营，复仇不过时间快慢。
但几日后，一份信彻底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
皇祖母留下的暗哨将当年之事调查清楚，汇成密信传书于我。
我这才知道，竟是陆之迁亲手要了母亲的性命。
陆之迁枉为人夫人父。
那日宫变，一支火箭点燃整个皇宫后山的树林，众人四散逃窜守在山林外围。
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再进去寻人的时候，只剩骸骨。
萧墨彼时还是燕王，他请母亲前来辨认尸骨。
母亲一身气节，于满朝文武面前高声痛斥他们乱臣贼子，不得好 死。
父亲一气之下亲手刺穿了母亲的心脏。
看到此处，我无声地悲鸣着。
娘一定是认出了尸体不是我。
为了打消众人怀疑，坐实我殒命的假象，她这才装作受了刺激，进而激怒陆之迁动手。
亦或是她当真万念俱灰了。
唯一的女儿死在丈夫苦心设下的陷阱之中。
半生回首，满是苍夷；
女儿不孝，夫君不仁。
她心已死。
此后不久，整个琅琊王氏举族归隐海上，再无踪迹。
此后一向安定的东海之上，便开始贼寇不断。
在那场动乱之后，燕王窃居皇位，陆之迁成了朝臣之首、宋玉父子掌管天朝重兵，陆婉莹成了皇后。
看起来，人人都志得意满。
唯独将萧昱与我还有那无辜枉死的忠臣义士彻底抹灭于史书之中。
留于后世的恐怕只有寥寥几个英年早逝的字样。
可怜萧昱一代少年帝王，可悲那些无名袍泽，可怜如我这般被窃取的人生轨迹！
我看着火烛吞噬掉密信，以手掐灭烛火。半点不觉得痛。
我下定决心。
于皇帝身边蝇营苟活绝非我愿。
只身去往那权谋漩涡深处，搅乱这苟且的朝局；轰轰烈烈为他们正名，才是我要的正义！
哪怕结局仍不如我意，也要活个痛快！
我提笔，接受了太师的提议——
「余生必侍奉如亲父。」
我如是写道。
12
有了那亲笔信做把柄，太师很快便对我大开方便之门。
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顺风顺水到瞌睡便有人递来枕头。
先是太师上书请陛下允其认清妃为义女，皇上看他如此上道，龙颜大悦之下，又将我升位为贵妃。
之后他又叮嘱皇后与我姐妹相称。
看到陆婉莹那张吃了屎一样的脸色，我心情不要太好。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听到她喊我一声「妹妹」。
最后更是默许我与大皇子接触。这差点让陆婉莹当场破功。
她憋屈地折断了养的指甲，我看着都觉得疼。
皇帝看着太师如此行事，神色难以捉摸。
我只做不知，专心的当一个被宠坏的祸国妖姬。
而太师的要我做的很简单，便是要我将皇帝起居注拓一份出来。
在听到他这指示后，我终于有了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敞亮。
原来如此。
他这般费劲周折，所谋竟是如此。
贪心至极，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要伺机除掉皇帝。
如今大皇子是皇帝唯一的皇嗣，如今刚满五岁，一旦皇帝死了，他便可扶持其上位，到那时，天下大权，尽揽他手。
可他不想想，陆婉莹何曾会任他摆布。
我在他们父女心中都各自藏下了一根刺。
若他们有朝一日闹翻，这根刺便是刺向对方的致命一击。
13
藩国向天朝进贡，其中便有一种异兽，浑身是宝。
这藩国上一次来使臣还是十二年前。
我拿着那枚失败的丹药出神。
「爱妃这是何物？」萧墨从身后揽住我问。
我半真半假地说。
「臣妾若说此乃仙丹，陛下会不会信？」
他不置可否地大笑道，那爱妃必是那九天神女，朕便邀爱妃共享这盛世，望爱妃万不要背弃今日相守之诺。
我便顺势躺在他的怀中沉沦。
在瞥到窗纱外一个人影后，我盯着窗外问，想得到我么？
耳边是萧墨灼热的喘息。
「爱妃此刻不就在我身底下么。」
余光所见，是宋玉那痛苦、嫉妒的扭曲模样。
我痛快地笑了。
夜里，萧墨被战报绊住了脚不来我寝宫。
下一秒有个清冷的气息侵染了我全部身心，带着愤怒、挣扎与不甘。
「你是不是一定要将这一切都毁了才能如意？」
他虽问出口，但并没想听我的回答。
他热烈如火一般，让我无暇思考。
半睡半醒之间，宋玉轻声说。
「就算为你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我假意归顺太师，实则游走他们几方之间。
事到如今，宋家、陆之迁、皇后、皇帝，这四方刽子手，都被我彻底离间，距离分崩离析，只缺一个时机。
14
使臣将异兽献上后，说这物浑身上下全是宝，更有医者可入药。
皇后向陛下请求赐予她。
却见皇帝无视皇后，转头问我。
「朕记得前几日爱妃还想要炼制仙丹，朕便将此兽赐予你。爱妃可定要替朕炼颗仙丹尝一尝啊！」
我欣喜地跪谢皇上，余光瞥见皇后捏碎了手中的杯盏。
皇帝不以为然地敷衍皇后。
「朕早已答应了爱妃，不好食言；若有下次，再补偿给皇后便是了。想来，皇后看惯了这些也不在乎这一二了。」
皇后强压着愤怒，故作姿态地回道。
「陛下所言极是，妹妹还是头一次见，我便让给她就是了。」
当晚回去，便听说皇后宫中杖毙了一个奴才。
之后皇后又屡次找不痛快，寻了个由头将我宫中的一个侍女也罚了一番，之后便安排了她的人来当值。
宋玉深夜潜入，紧紧地抱着我，问我异兽如今已经到手，何时取血。
「待你取了这血，我便安排你假死离宫好不好。」他紧张地问我。
我看着那鬼鬼祟祟的影子，面容似笑非笑。
「好。」
宋玉，你位居权臣，尚且在皇后面前进退两难，又怎么这么天真，相信我能全身而退。
过了今日，不知明日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我。
在这后宫之中，不进则退。
宋玉，若是当初你有今日一半为我着想，你我也不会是今日这般境地。
你的那一箭，毁掉了我对你全部的爱。
如今我只为复仇而活。
胸中之火若不能荡尽天下不公不平，便只能将我燃尽。
15
东面海防告急，皇帝忙得焦头烂额，无暇踏足后宫。
今日更是去往京城外营地里商量战事。
皇帝临走前留下两个暗卫保护我，一旦有事让他们相机行事。
暴风雨比我想象地来得更早一些。
前脚皇帝刚走，后脚便有将士将我带去皇后宫中。
我到时，宋玉已经立于殿中。
他安抚地看向我，示意一切都有他。
皇后深知宋玉不好拿捏，便将矛头对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掩面而泣。
「都是宋大人以势压人，臣妾不得不从啊！」
此语一出，鸦雀无声。
皇后本已准备好的话术被堵了回去。
而宋玉，眼神冷凝到极点，几欲杀人。
皇后打破这荒唐的沉默。
「宋大人清风霁月之人，怎是你这等放荡淫逸之人可污蔑的，无需等皇上，本宫今日便先斩了你这祸乱后宫之人！」
宋玉出言打断。
他极为平静地直直看着我。
「您言下之意，只是臣单方面强迫娘娘的？」
「您对我绝无情爱？」他面色吓人得可怕。
一向大胆的我，此时心虚地不敢看他。
可既然我要走这一步，今日的局面便避无可避。
我狠心不再去看他。
皇后已缓过神来。
「来人……」
宋玉抬手打断。
「皇后娘娘怕是不知，的确是微臣强迫于他，」
他这一句话，彻底扯断了皇后最后一丝理智。
就听皇后大喊道。
「宋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昔日的陆清溪，今日的王清然，怎么，你为了这个赝品，就欲放弃这唾手可得的一切了吗！」
「你太让我寒心了。」
皇后冰冷地看着我，如同看一个死人。
「皇后娘娘您错怪我了。」
宋玉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假意逢迎，竟惹得此妖妃推脱陷害，我便不再隐瞒了。」
他的话让我不自觉得抬起头，好似一切将要失控。
当年你亲手射向我，是萧昱替我送命；今日你还要再现当年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挣扎不定，最后任命一般地闭上眼睛说道——
「微臣无意得知此女会炼制容颜不老之丹药，她轻易不肯相告，此事兹事体大，不容外道，臣只能曲意逢迎，还请娘娘明察！」
16
宋玉此言一出，我彻底松了一口气。
宋玉，这次你总归没让我失望。
皇后愣住了，随后大喜。
「那你可探得了？」
宋玉缓缓点头。
「自然，臣本就打算将此事告知于您，娘娘就莫要再生气了。不然这等货色，怎配我多看一眼。」
皇后闻言，面色羞红。
「我以为……你被这妖女迷惑地不知道你我大事了呢！」
宋玉不再看我，缓缓向前扶住皇后，随即搂在怀中安抚道。
「你多心了，当年我可以一箭取她性命，今日又怎会对一个劣质替身犹豫半分。婉莹，你还是不信我。」
我被压跪在一旁，冷笑不止，我果然没猜错。
宋玉一早就与陆婉莹串通一气。
虽然民间一直传言，宋玉是皇后宠臣；但那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戏言，没有人觉得那是真的，毕竟皇帝对宋玉也极为信任。
可我却很早便知道，陆婉莹倾慕宋玉已久。
我也是一次意外得知，她曾想要父亲将我与宋玉的婚约取消，换成她。
可却被当时的宋玉拒绝了。
我虽不知道宋玉为何拒绝，但十年后再见，总觉得陆婉莹那副面对着宋玉的小女儿仪态，有几分蹊跷。
除非，他们瞒着宫中众人，早已暗度陈仓。
宋玉啊，没想到，你居然也是这般恶心。
不过，他刚刚那番话，却又的确是在为我脱困。
不然，皇后便是以我蓄意勾引臣子将我斩杀，即便皇帝归来，也必不会替我说话。
反而会觉得我一介贱婢，幸得皇恩，不以为荣，反倒去勾引下臣，真是晦气。
他刚刚那番话，堵住了皇后在皇帝面前诬陷我的嘴。
毕竟，她拿捏住了我的「把柄」，还不乖乖听话？
再细想，她不如将我抓在手心里，待他日我献上丹药，再除不迟。
今日一出，在她换了我宫中之人时我便早已预见。
即便宋玉刚才不帮我，我也留了后手，以做万全之备。
可他，在我明显隐瞒他，还诬陷他之后，选择帮我。
宋玉，你究竟是敌是友？
17
那日之事，除了皇后亲信，其余皆被封口。
皇后让我三十日后将丹药献出，否则便交给皇帝处置。
临走前，宋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不过是有一双像她的眼睛，她我尚且下得去手，捏死你轻而易举，万不要做多余之事。」
「只要我还在，你便是连死都得经过我的同意。」
他残忍地放下狠话，随着皇后一同离去。
我看着他们相偕离去的背影，凄凉笑了。
宋玉，你真是知道该怎么诛杀我心。
三十日，时间仓促，若我还想活命与报仇，这一关我必须得过。
那日之后，宋玉无事便会来我住处监视我，自然也免不了将我拉去床上羞辱不断。
「你既然这般厌恶我，何必勉强自己上我床呢？」我也会在清醒间隙讽刺他。
「你知不知道，就是在入宫之前，更早在你我相遇之前，我便已跟一个乡野村夫睡过不知多少个夜晚，上过多少次床了。要我因此要死要活，宋大人可真是小瞧我了。」
我甜甜地对着他笑得一脸无辜，他顿时没了兴致，穿衣下榻。
「将丹药交上以后，你便离开吧。」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一身凌乱地躺在一塌糊涂的床榻上，笑着笑着，眼泪落下。
要我离开，恐怕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不把你们的命拿来，怎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的苟延残喘。
18
海防战事一触即发。
皇帝更是无暇顾我，皇后在她寝宫之中清空一处作丹房。
每日我须在她的监视之下行事。
今日是我去取异兽之血的日子，为了以防万一，宋玉亲自陪我。
那个被争来抢去的异兽极有灵性。
众人皆无法近身，但在我靠近时破天荒地没有反抗。
它以头顶独角蹭了蹭我的胸口，如今正藏着那颗失败的丹药。
我恍然明白——
它是嗅到同类气息了。
依稀记得当年那头异兽还是萧昱替我讨来的，说是那异兽群落中的母兽。
我驯服了之后她便任我为主，那次皇城沦陷，也是她以身为盾替我冲破了层层围追堵截，直至战死。
想到那致死都不曾反主的伙伴，不止比多少人都要有情有义。
或许她与这头异兽有着血脉联系，才会这般待我。
我眼含泪水，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低声问，「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它舔了舔我的脸。
待我再割破它的脚腕时，它竟全然没有反抗。
趁人不注意，我又捡了一片它的鳞甲。
事毕，我依依不舍地向它道别。
刚出了牢笼，就见宋玉在外面怔怔地看着我。
我懒得理会他又发什么疯，便先要回去。
可不知他又受了什么刺激，将我一路拎回寝宫。
他谨慎地将下人遣出去候着。
我以为他又要发泄兽欲，先他一步将外衣褪去。
「要便快些，皇后那里我还不想现在就死……」
话音未落，却被他一把紧紧抱住。
「清溪，你没死……」
我放弃挣扎，不再否认。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隐瞒地必要了。
最关键的一步他已经帮我糊弄过去，之后便只能听天由命。
「你怎么发现的。」我卸掉一身伪装，冷冷地看着他。
他着迷地看过我每一寸。
「异兽认主后，会在主人身上落下特有的气息，经年不消，子嗣以此为信，皆会避之。」他如是说。
「何况，当年那头异兽便是我亲自去那藩国赢回来的，让萧昱转交给你的。」
我也是第一次听他解释当年之事，可他为何不说？我一直以为是萧昱……
「你那时对我已有了误解，我又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
他迟来的袒露心事，一点引不起我的一点点心绪起伏。
当年我满心皆是他之时他不说，如今为何他不能继续再藏下去？
「清溪，从当年到现在，我心中之人始终是你。」他急切地向我解释。
我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你一直倾心于我？」
那当年宫变之时他又作何解释？
还有那致命一箭！
我始终忘不了他那残忍冷漠的目光，这么多年，如影随形。
「那种情形之下我本打算射偏一寸，就算没有萧昱，你也不会死！」
他哀切地抓住我的手。
「我怎么会杀你！」
19
那日之后，我便将宋玉拒之门外。
没挑明之前，他能肆意玩弄于我，相认之后，我料定他再不敢放肆。
转眼，三十日之期将满。
皇后端坐在高堂之上，看着我端着丹盒。
这一炉经我数次调整火候，最终只成了三颗。
丹丸晶莹似玉，似非人间之物。
「你说这便是不老药，那我怎知你不会骗我？」
皇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思缜密。
她缓缓踱步到我身边，以手覆盖住我的双眼。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丹药塞进我的口中。
待我咽下去后，方才松手。
她见我神色不改，心中放下大半。
正在她犹豫之时，宋玉拦住了她。
「娘娘应该不会吝啬赏我一颗吧？」说罢便吞服一颗。
如今只余一颗，下一秒她将其夺在手中。
她假装淡定。
「大人是我的人，自然不会。可你就不怕她下毒吗？」
即便我二人都服下了丹药，她依旧不是很放心。
「娘娘已让她先行试药，又有臣在前，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宋玉似有深意，「富贵险中求，娘娘不会连这都不敢冒险吧。」
在宋玉的话音中，她服下了这世上最后一颗丹药。
「我便先留你一命，若有意外，我便一起清算。」皇后如是说。
我深深地看了眼宋玉，不多做停留，便离开了。
出了皇后宫中没走多远，我忍不住兴奋地流下眼泪。
她已注定了结局，便交由时间来决定何日行刑吧。
可是宋玉，你可知自己这颗丹药会如何吗？
你怎敢这么大胆，连命都不要了吗？
你这么做，我又该何去何从。
20
皇帝在这一天也终于回了后宫，第一时间便来了我的寝宫。
「爱妃随朕一同去避暑可好？」他面容枯槁，不过些时日不见，面有死气。
根本没注意他说得什么。
趁他睡着时，我请脉竟发现他已身中剧毒，竟没有多少日子了！
皇帝该死，但不应该是现在。
想了一夜对策。
整个皇宫内最想要皇帝命的，恐怕就是我的父亲了。
一旦皇帝暴毙，唯一能继位的只有不到五岁的大皇子。
此时又逢海防之乱，再想到他临睡之前要去行宫避暑一事，恐怕战况不妙。
他是在准备退路！
若让太师得逞，将来待他摄政专权，恐怕再难替萧昱报仇雪恨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将此事告知于萧墨。
萧墨起初并不信我，谨慎起见还是秘密找了心腹太医。
结果与我所断无差，萧墨又惊又怒。
「是那狗 贼害我！」
待他稍平复些后，他终于看向了我。
「若陛下信我，我有家传救命药方可用，您让太医过目后再决定是否用药。」我趁机献上一药方。
太医在阅后连连称奇，称为奇方。
待萧墨答应用药后，他对我说。
「爱妃是朕的救星福星！明日朕便加封为贵妃！待我将太师和皇后收拾后，便立你为后！」
我装作喜不胜收的样子给他看，心里却不以为然。
不过有一件事他说得对。
的确该轮到太师了。
21
没过两日，便听说宋玉之父宋老将军上书弹劾太师陆之迁，说他中饱私囊，克扣军饷，致使前方大军死伤惨重。
太师还欲狡辩，却被手下心腹背刺，人证物证皆有，皇帝一怒之下将其削去官职。
正是前线吃紧之际，天朝上下都在靠着武将保住疆土。
宋老将军出马，几乎无人敢再求情。
太师恐怕还在等着皇帝毒发，故而没多做反击。
皇帝趁机收拢权柄，剪其羽翼。
待太师反应过来下毒之事恐已被暴露，为时晚矣。
再如何挣扎，也改不了他回天乏术的命运。
萧墨念及皇后，只是罢了他的官职。
一代太师落得个如此凄惨境地。
我却觉得还不够过瘾。
作为「义女」，我怎能不去探望呢。
我怎么也想不到有生之年再入太师府，竟是以皇帝宠妃的身份进来的。
昔日的闺阁仍是旧时模样，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是少女模样，身怀着委屈离开。
这一转身便是此去经年。
如今府内下人走了大半，只有老管家陪在我身边。
我问他那处萧条楼阁是谁人居住。
管家叹息着，「那处是我家二小姐生前闺阁，自那件事后便被闲置下来。」
「那便让太师大人去那里见我吧。」管家刚欲阻拦却被侍从拦下。
我站在曾经那幅母亲布置的屏风前久久停驻。
直到身后有人唤我清溪。
「太师大人是见了鬼不成？」
我转过身就见到父亲大人一脸震怒。
「都是你这贱 人坏了老夫大事！」
他气急败坏，「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请动宋玉，你这般谋划究竟为何人所用？」
他一脸惊疑，「是婉莹那丫头叫你如此行事的吗？她真是糊涂！失去老夫的庇佑她早晚被人吞个干净！」
我淡淡地望着他，难道你只有一个女儿可以去怀疑的吗？
我看着他脸色从茫然到惊悚。
「不！不可能是她！」
忽然他停下脚步看着我的眼睛，随即仰天大笑。
「竟然是你！你那双眼睛与你母亲如出一辙的孤傲不群，我怎么才发现……」
「你们母女二人仗着背后琅琊王氏撑腰，总觉得高高在上，还不是被我送下黄泉！」
他状若疯癫笑着。
我可怜得看着他。
「你以为我母亲真是被你杀死的吗？她才不屑为你掉一滴眼泪，当年若不是她为了隐瞒住我未死的真相，以死自证。就凭你那几句话那怎会死！」
还有当年他助陆婉莹和燕王谋反之事。
这一条命，不够赔的。
我拎住他的衣领按在那幅屏风之上。
「听母亲说起，年轻时你与他海上因一场海难结缘。」
他眼神飘远，「她曾数次跟我说过不后悔救你。直到那日我入宫前她送我离开时说再来一次，她一定会松开那条绳索。」
那张一贯镇定自若的脸上终于失去了颜色。
我松开手，他垂落在地，似一只垂垂老矣的狗，无力起身。
我转身离开。
今日便用命去赔罪吧！
身后大火腾空而起。
一如当年那场大火，只是那一场中被焚烧的是正义。
今日荡尽的是世间罪恶。
22
自上次皇帝用药以来，状况每日渐好；皇后也是容光焕发，容貌更盛当年。
扳倒了太师，如今宋玉一家独大。
一时间，皇上和皇后又好似回到了新婚燕尔，好不亲密。
此时，皇后总算想起了我，欲将我除掉。
可是皇帝却并不舍得，一是他在我身上还未过够替身瘾；二是他的药还需要我帮忙调配，马虎不得。
皇后终于再忍不住将我与宋玉私通之事向皇帝告他，皇上震怒之下，将我打入冷宫，三日后处死。
却被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以一封懿旨带走了。
皇后看着我眼睁睁地被带走，却又无能为力。
宋玉来见我之时，我正在整理着皇祖母留下的旧物，恰好是一块出宫腰牌，我便趁机藏了一起来。
他此次前来是求我随他离宫的。
距离上次服药后已有月余，服了丹药的他容貌更胜当年，我盯着他的脸看入了神。
「我不走。」我冷漠地对宋玉说，「我要看着仇人们一个个倒下。」
他一脸苦涩地说，「那我呢？」
我被他这三个字给问住了。
是啊，为何我们三人会走到今天这步？
萧昱虽是皇亲贵胄，但却潇洒磊落；宋玉虽出身武将之家，但却温润如玉。
三人之中惟有我，即不温柔又不贤德，只有武艺和这一张脸算得上不错。
我们三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可能是从我拜师那日起，宋玉逐渐对我冷淡。
哪怕我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也换不回他一个笑脸。
而萧昱身为师兄，对我信任有加，在我失意之时都是他陪我渡过。
甚至到他生命最后一刻，都在以命相护。
萧昱，你看见了吗？我就要为咱们报仇雪恨了。
回过神发现宋玉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桌子上多了一柄剑，其上有火凰缠绕——正是我昔日佩剑。
宋玉，你是早就料到了我的决定了。
23
皇祖母的寝殿中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
然而此时海上之兵已攻下了大半江山，距离京城不过百里。
听说，之所以如此迅猛只因有一支神秘家族相助。
敌军更打着旗号「拨乱反正」，称当今皇上以下犯上谋害兄长；即无诏书又无玉玺，名不正则言不顺，要求皇帝退位。
此言一出，天下哗然。
琅琊王氏的族长也现身作证。
一时之间，皇帝被架在火上炙烤。
敌军说，惟有玉玺之人，可为天下之主；若是三日后见不到玉玺，便将破城。
更糟糕的是，逃亡行宫的路线也被乱军给阻断了。
萧墨闻讯急得晕厥过去，皇宫之内人心惶惶。
待到三日后的城楼之上，萧墨强撑着身体上了墙头，在那乱军之中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正是皇兄萧昱的部下，还有琅琊王氏族人也在其中。
「玉玺何在！」萧昱旧将高声喊道。
萧墨的脸涨得通红，也拿不出玉玺。
眼看着就要下令攻城，一把长剑悄无声息地架在萧墨的脖颈之间。
「贱 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萧墨色厉内荏地怒骂着我。
我却高声喊道，「陆清溪携先帝遗诏和开国玉玺请开城门，迎同袍归来！」
嘶声裂肺，其中痛楚，闻者落泪。
城门缓缓打开，此一战，终得胜利。
我将废帝押入大殿。
他又着迷又兴奋地问我，真是清溪吗？
我于满朝文武与归来的同袍将领面前揭掉人皮面具。
这张服了丹药后恢复青春的脸早已让众人信服。
24
前朝处理完已是两日之后了。
大局已定，萧昱当年还留有一子，如今已有十岁，我将玉玺交于他，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萧墨被废，又因我那药方虽能解毒但更会反噬，萧墨时日无多。
前朝事了。
我去往废后陆婉莹的住处，刚一进去便被满地狼藉绊住了脚。
有个白发女童站在屋中，任性地扔着东西。
我冷冷地唤道，「长姐如今可是开心了？」
她在见到我后似见到了鬼，一脸惊恐。
「是你！你个贱 人！果真命大！我就知道留你不得！偏偏萧墨舍不得杀你！就连宋玉也一再为你求情！」
她稚童的脸色有着成人的丑恶嘴脸，很是怪诞。
「长姐当年行事，便应当知道，但凡我有一口气，都会从地狱爬回来找你偿命！」
我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害我失去师兄、母亲、同袍，还有被偷走的十年光阴。」
「那我便还你十年白发稚童之身，好好受着每日剜心刻骨之痛，想死之前切记要想想大皇子啊。」
我好不痛快地提醒着她。
「我们一起吃的药，为什么你和宋玉就没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三颗丹药明明都是随机服用的，又怎么只会她一人如此？
我对她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离开。
她的咒骂声穿得透墙，却穿不出去这倘大的冷宫。
「好好看顾，切不得让她自杀。」
我一句话，便定下了她余生不得解脱。
25
宋玉也问我，为何我与他会没事。
是啊，这丹药都是一炉出来的，药效如何我一清二楚。
本来这药的确是会让人容颜不老的，不过却有个副作用——
就是会在容颜达到顶峰之日的第二天变为幼童，终生不变，其间还要经受每日的噬心之痛。
是名副其实的不老药，或者更应该叫做长生毒。
至于我与宋玉为何无事。
那是因为此毒还有个特点，解药便是毒药。
即再服用一颗，便可解毒不说，还能真正的容颜不老。
那日我炼出三颗不假，可是当年那颗我也一直带在身上。
我与宋玉相认那天，便把那颗丹药一分为二，溶入水中，各自半颗，提前服下。
所以我们并未像陆婉莹那般。
然而，半颗解药不是解药。
不出十年，便会寿数将尽。
我将此事记在信中，将那柄剑一并留在宋玉书案之上。
宋玉察觉我有离开的念头，早就布防了人手将我困在皇城内。
可他还是忘了，我是陆清溪。
当年我以一可敌千军，如今区区百余名，又能奈我何？
我带着皇祖母遗物中留下的那块出宫腰牌，在一个夜里悄无声息地离去。
后来听闻新帝登基后，宋玉成为摄政王，殚心竭虑辅佐幼帝。
听闻摄政王身体每况愈下，我无动于衷。
宋玉，这是你欠我的。
我在江湖之上居无定所，听着人们言语饭后说起关于长生毒的离奇猜测，莞尔一笑。
世上哪有什么容颜不败，长生不老，都是世人痴念。
(全文完)
